您现在的位置: 首页 > 游记散文游记散文
张睿 ：发生在动物园的一件小事
发布时间：2023-08-02作者：来源：点击：
文/张睿
下午四点半，动物园的公告栏上，贴了一张海报，上书：“今日傍晚八点，动物园一只长颈鹿死于胸口中弹。”根据一般的推理小说而言，主角——也就是我，应该叫什么“约翰·凯奇”之类的名字，所以你们可以叫我张诗，我是一名推理与言情小说爱好者，我于今天七点钟来到这个动物园并且下定决心要弄清楚这一切，虽然我不会推理也不会谈恋爱………额，我的时间不多了，我决定先去长颈鹿区看看……
我是动物园的第三只长颈鹿，我没有名字，或者说，“第三只长颈鹿”就是我的名字，叫这个名字的原因也很简单：我本来住在一对富有夫妇的八十八层别墅中，他们有一个梦想，就是有钱以后，一定要养三只长颈鹿……这里我要先说明一个浅显易懂的道理，众所周知，当你看到一个别墅有三楼的时候，不用往下看也知道，它肯定有二楼一楼，说不准还有一个地下室咧。
于是就这样，我从我本来的本来住所——一片有很多很多树的森林，被卖到了这对夫妇的家中……嗯，不对，应该是我父母的家中。不知道为什么，明明我们没有一点血缘关系，只是单纯的宠物与主人，他们见到我，就以爸爸妈妈的身份自居。想想也没有逻辑嘛，按照人类的惯用身高单位“头”来说，我可比女主人高了十七个头！（特指人类的头）她怎么可能把我生下来嘛！
但很快他们就发现，他们那八十八层的别墅并不适合我居住，那是因为，他们的别墅只有一楼，二楼，和八十八楼！根本就是三层的别墅嘛，我要是再长高点，说不定他们得重新修第八十九层了，事实上他们也是这么做的，然后他们的别墅就变成了——拥有一楼，二楼，和八十九楼的超级大别墅！然而他们发现这根本不奏效，我的头还是可以顶到天花板……那当然了！单纯把名字改了，房子不还是三层的嘛，可惜他们永远也不会发现这一点，只会认为，是我出了问题，还在网上搜索“长颈鹿一夜之间长高一层楼高度的解决方法”，自然没有搜到什么有用的。不知道什么时候啊，主人的智商甚至没有他们的宠物高……
然后，我就被卖到了这个动物园，这里虽然比不上我最初的那片森林，但可比八十九层的大别墅舒服多了，最起码这里吃完饭可以散散步，不用担心被天花板的吊灯砸到头，每天还有很多游客往我这里扔香蕉，这样的生活我挺满意的……
可是今天，却是不一样。动物园一天都没有怎么过游客，害得我昨天和隔壁大熊猫学的卖萌技巧无处施展，不，应该说有一名游客，她现在急匆匆往我的方向赶来……看来我可要做好准备了。
我是一名外卖小哥，虽然我是一名女生，但当我得到这份职业的时候，就自动得到了“小哥”的称号。说起我的职业，其实，我以前是一名体育生，在我们学校，我还是女子田径组的第一名，老师很器重我，说如果我努力，将来成为一名职业运动员，一定可以做出一番成就。
这些鼓励的话对一个满怀着梦想的青年来说，非常受用，而且当时体育界女子比赛通常没有男子组受欢迎，我想凭借我自己的力量，让大家看到，我们女性，也可以成为体育巨星！
可是梦想破灭的就是那么突然，那天我跑完五千米的热身，去办公室找老师加练，当时他在和某个男性聊着天，好像是关于什么“政治正确”“彻底开放了”之类的话。反正教练走出来的时候，脸色很不好。
回到训练场上，他一反常态地和我说，我的职业生涯没有希望了，叫我尽快放弃，去学习文化课程或者学一门手艺……我简直要疯了，我努力了这么久，叫我放弃怎么可能？我执意不放弃，老师也没有再劝，只是平时经常鼓励我的老师变成了一个不爱说话的人……
我还是成为了一名运动员。这天，是我第一次打省赛，我满怀信心地走进体育馆，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观众席教练区的老师，别的教练都在热情地给自家运动员加油打气，他察觉到我的目光，只是稍微点了点头，仿佛我完全没有希望似的。那天我心里憋了一股火，你以为我不行，我就拿第一给你看！
终于到一千五女子组上场了，我上场，我和我的对手都愣住了。我实在没想到，女子组，竟然只有我一个女生！！！！！我以为走错了，差点直接往回走，旁边一个人拉住了我，用粗犷的声音和我解释：“我们虽然生理性别为男，但是心理性别为女，和你一样都是女性同胞。”我连忙甩开他的手。现在想来，也许他们也没有想到真的可以在女子比赛看到女生 。
一直到跑完全程我还是没能从震惊中恢复过来，我失魂落魄地走出了体育馆，我的成绩是多少我也忘了，反正离第一名有很长的距离……我彻底打消了成为职业运动员的想法，没过多久，我的老师也失业了，因为兴奋剂等药物也彻底开放了，现在的运动员跑不出好成绩已经不会想着说是训练或者技巧不到位，而是觉得药还是吃得不够多，所以自然也不需要教练了，体育学校也很乐意少付一个教练团队的工资，也是，那些钱用来买药会有效得多。
短短几年，有很多东西都变了，但还有一些没变，比如说，我的老师还是我的老师，只是以前教我跑步，现在教我跑着步送外卖。原来，他从劝我放弃体育的那一天开始，就拥有这一门副业，现在已经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外卖员了……
我收起回忆的思绪，但外卖居然还没有做好，我低头刷起了手机，体育新闻头条——“妇女之光！勇夺1500女子组锦标赛金牌！”主角是那天省赛拉住我的男生……一份外卖放在我面前，我放下手机，开始送餐。
送餐地址：动物园长颈鹿园区 订餐人：常景陆（真是一个奇怪的名字）我低头看看手里沉甸甸的外卖盒，压满了树叶……真是奇怪的订单。进入动物园，我向着长颈鹿园区跑去，长颈鹿似乎对我做出了怪异的欢迎动作。有个人已经在那里等我了。
我曾经是一个坏了的监控摄像头，现在在动物园工作。说起我曾经的工作，我在一个八十八层的别墅负责照看一只长颈鹿，不得不说，这是一份无聊的工作……好在，有“人”给我无聊的生活，带来了一束光……
她是被张贴在门口的紧急出口标志上面的一个在做奔跑动作的小人……呼，她的身份确实有点难念了，反正我当摄像头这么多年来，什么人都见过，就是没有见过长得这么标准的人：绿色的圆圆脑袋，横平竖直的身体，充满动感的体态……我真的感谢那天下午，我脖子不太舒服，狠狠地扭了扭头，才发现她。不然……不然要二十四小时不停地盯着那头看上去很呆的长颈鹿，谁顶得住啊！！！
啊！那时生活多么美好！我每天上班都趁老板不注意，就扭头去看她，她可真好看啊，直到有一天，扭猛了，头转不过来了，还好老板一直没有发现。这样更好，我想，那个呆子长颈鹿我是一眼也不想多看！
然后有一天，一个小偷开着大卡车堂而皇之地开进来就这样把长颈鹿抱走了，我居然没有发现……我的老板很生气，他终于发现了我没有监控的能力，把我扔进了废品站。
那段时间里，我很难过，也许，像我一样的机器，本来就应该没有情感，只需要兢兢业业地完成老板的任务就行了。对我来说，拥有爱，就是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，就应该被报废……
几天后有个人过来，四处挑挑拣拣，最后把我抱了起来，诶，发现我还挺不错的咧，他自称是动物园的园长，然后我就得到了我在动物园的新工作。他应该很开心，用收废品的价格买到了我这个完好无缺又专一的好摄像头……
你猜怎么着，我的职责是，照看长颈鹿，还是同一条啊啊啊啊啊，旁边甚至没有紧急出口的标识，只有一只大熊猫，诶，好像还蛮可爱的咧……
我是一个小偷，高级一点来说，就是安全系统测试员，或者雇佣财产猎人，我叫常景陆。我还是一名有原则的小偷，因为现在很少有人在家里放现金，偷也只能偷到一些财物，到时候还要负责卖出去，多麻烦。所以我只受人雇佣，偷别人想要的东西，这样理论上来说东西不是我偷的，我只是受人利用，我也能获得很多报酬。
但是我忽略了一点，前提是，我的雇主必须是个正常人……
那一天我接到了一个这样的订单：请使用卡车，在凯奇夫妇的八十九层别墅里，偷出一只长颈鹿，送到……（一个私密的地址）
什么东西！？？从业这么多年，见过偷珠宝的，见过偷豪车的，甚至见过偷人的，偷长颈鹿的还真是第一次见……这这这也太棘手了吧？！
其实我一开始是拒绝的，可是雇主给得实在是太多了，让我可以头晕晕地接受一切条件。
那天晚上，我穿上我特制的夜行衣，爬上大货车，风风火火地向着大别墅出发……也许有人会问，都开上大卡车了，你穿夜行衣有什么用？你懂什么，我是一个有名的大盗，和别人不同的地方就在于，我偷东西充满了仪式感……
就让我来检查一下别墅的安全系统，临近目的地，我嘿嘿笑着准备踩刹车，然后一脚踩到了油门，悄悄地直接冲进了别墅，把门都撞飞了，我连忙换脚踩到了刹车，狼狈地滚下来。还好别墅里没有人，不然，这么大响动，聋子也能发现异常……等等……角落里有监控，看样子还是最高级的，会自动报警的那种？！！完了完了完了……
在我做出举手投降姿势二十分钟后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，也没有警察咻咻咻冒出来把我绳之以法，我狐疑地抬头看看，监控他……他好像没在看我？！！奇了，我见过摸鱼的人，还真是第一次见摸鱼的监控，可能，我是说可能，这款号称最高级的监控就是高级在这个地方……
然后我遇到了一个难题：如何把一只长颈鹿放进一辆大卡车，我百思不得其解，最后我上网搜索得出了答案，很简单“1把卡车门打开。2把长颈鹿装进去。3关上卡车门”，感谢互联网！我终于成功了。在离开前，我又看了一眼监控摄像头……好，他还是没有在看我……
没想到啊没想到，我一把货送到地点，角落里就窜出一群人把我围住，有人要暗算我！但我可是有名的大盗，想抓住我可没有这么简单！我辗转腾挪终于突出重围，一路冲刺，在即将走投无路的时候，钻入了一个动物园，情况紧急，追兵将至！我情急之下翻墙进入了熊猫区，顺手穿上了地上的熊猫皮套，假装成熊猫……诶为什么熊猫区里没有熊猫啊，为什么地上会有熊猫皮套啊，为什么我已经把它穿上了啊啊啊啊啊......
追兵很快到了，但是他们好像一来到这里就忘了他们要追我，我闻到了阴谋的味道……
我已经假装大熊猫一个月了，我真的不爱吃竹笋，我要吃烧鹅饭，呜呜呜谁能救我出去啊。
我就是大熊猫。
我是一个演员。但我扮演的东西似乎和普通的演员很不一样，我在一个动物园里上班，负责演动物园找不到的珍稀动物，来吸引游客。
我在业内广受好评，原因是比起真实的动物，游客们似乎更喜欢我扮演的动物，因为我会回应每个想和我互动的观众，会恰到好处地选取一个有最多人看到的角度卖萌，有时还会适当做出一些“只有人类会做的动作”供人们拍照，或者发到视频平台，然后热搜上大概率就会有“最活泼可爱XX动物，要被萌化了”之类的词条。
然而大多数真实的动物学不会这些小技巧，这就是我一直没有失业的原因，不知道什么时候，人们好像更喜欢虚假的事物……
有时候我也觉得他们挺可怜的，一个虚假的安慰，就可以让他们得到如此多的快乐，也许这就是我工作的意义……
今天动物园不开门，园长说，今天有活动，给我放假一天，可真是难得。扮演了太久动物，所有人都以为我是真的动物，只有我知道，我是假的，我一直是人，但我也忘了，一个正常的人，放假的时候会做什么，也许是逛动物园？我立马打消了这个可怕的念头。
漫无目的地游荡，我想起了许多……
我曾经是一个天才演员，可以把一切角色演得出神入化，可惜我的相貌一般，在这个看脸的年代，没有人愿意自己的电视里出现我这张难看的脸，现在的电视剧，路边的扫地阿姨都必须个个肤白貌美，摆小吃摊的大叔也必须个个眉清目秀……像我这样的普通长相，连死尸也只配演个不露脸的镜头。
意想不到的是，居然真的有导演看中了我，给了我一个正经的角色。
剧本大体是这样：“我是一个推销员，给住在别墅里的一对夫妇推销长颈鹿”。没有台词，全部自由发挥。还是很有难度的。不过这是我第一次得到展现自己的机会，我用了百分之两百的努力去完成，事实上我非常成功，甚至让那对夫妇认为买三只长颈鹿是他们从小就有的梦想……
就是感觉不太对劲，好像我不是在演戏而是在骗人似的。“诶呀，我看你就是入戏太深了”导演塞给我一沓钞票打消了我的疑惑，“再说了，演戏不就是骗人吗，你演得很好！”
然后，我又接了导演很多个角色，比如说一个脖子很长的管家，一个练过体育的外卖小哥，一个心不在焉的保安，一个粗心的小偷，甚至是一个小孩，演过这么多人，我发现，我好像一直在演一个演员……
最后导演——也就是园长和我说，他不干导演了，又说我演人肯定演腻了，要给我安排一个更有难度的角色，我没有拒绝……
然后，就到了今天，我还是继续逛着，诶，动物园居然有真的大熊猫了，难怪我最近一直在演苏门答腊虎，之前大熊猫可一直都是我……
我走到了长颈鹿园区，看到这个熟悉的动物，我不禁愣了愣，然后一名外卖小哥拍了拍我，你是常景陆先生吗，这是你的外卖。
园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的旁边，接过了外卖，打开——里面装满了树叶，然后一片片喂起了长颈鹿……
我是张诗的小时候，也是他的一段噩梦。我在一所孤儿院里长大，我在那里过着无拘无束的生活，在老师们照顾下，过得很快乐。直到一天，一对没有生育能力的富有夫妇来把我领养了，因为他们听说我是这里最聪明的孩子，也许吧。
在走的时候，老师们都说我可走运了，那对夫妇在本市那是出了名的有钱，所有小伙伴都投来了羡慕的目光，当时我也天真地觉得，我的好日子就到了。
然后我就住进了他们的别墅，这个时候，噩梦的日子来了。他们对补习班以及兴趣班有着近乎疯狂的偏执，在学校有一科成绩没有满分，就是补习班上的太少，吃饭坐姿稍微不端正，就是兴趣班的“形体礼仪课”上的不到位。他们相信补习班与兴趣班可以解决一切。
其实他们还领养了两个人，名义上来说，一个是我哥哥（他似乎很乐意去上课）一个是我妹妹（去上课总是不情愿的样子，但行为上看似乎也很乐意上补习班），但我只在偶尔的家庭聚餐上见过他们，其他时候，我们都在各地上着补习班。我们不会在补习班见面，因为我们都上一对一。
在家庭聚餐的时候，别墅男主人常常说，我们都将上全世界最好的大学，做人上人，所以吃点苦很正常。如果我们抱怨太辛苦了，他就会立马给我们报一个叫做“毅力培养训练”的兴趣班，以此提高我们的毅力。
因此我没有任何可以倾诉的对象，只能把我不喜欢的一切写在纸上，仿佛我的笔就是一杆枪，可以解决掉所有……
我觉得，补习班就像一个动物园，我不断被驯化成各种动物，然后满足所有观众的期待……
然后张诗长大了，逃出了养父母的控制，他选择亲手埋掉这段回忆，因此，我离他越来越远……
我是张诗。从进入动物园的那一刻起，我就做了一个噩梦，具体内容忘了，只知道在梦里，我很害怕。我低头看看手表，被该死的梦耽误太久了，现在已经快八点了，我已经没有时间了。
我加快脚步去向长颈鹿园区，动物园园长似乎早就在这里等我了，他背对着我，在喂长颈鹿。在他的身边，一头长颈鹿，一个摄像头，一只大熊猫，一个外卖小哥，一个看上去像工作人员的人，他们都在看着我，好像期待些什么。
我知道事情必须要有一个了断了，我在袖子里掏出了一支笔，对准园长的心脏，轻按两下，发出两声枪响。
先是园长重重倒地，然后是一片树叶缓缓飘落，它帮园长挡了一枪，上面写着一首七言律诗，二十七个“啊”最后一个字是“唉”，押了二十七个韵……嗯……是首好诗。
傍晚八点，动物园第零只长颈鹿死于胸口中弹。
傍晚八点零一分，动物园宣布永久停止营业。
作者简介：张睿，男，15岁，现为江门一中高一新生，系江门市作家协会年龄最小的会员。
上一篇：湖南衡阳诗人专辑
下一篇：诗人笔下的诗人：去看看海子